刘海宏的艺术历程

美 中 真 诚
 

小时候


第二次世界大战逼近新加坡时,我的祖父母决定离开自己的老家—广东汕头,于是举家乘船去了印尼苏门达腊占碑避难,其时我祖父已在占碑经营出口树胶片的生意多年,且颇具规模。


1941年日本占领了苏门达腊岛,我就是在日军统治印尼群岛时,在占碑出生的,一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


当时印尼向荷兰殖民政权斗争,争取独立。其间某些野心家鼓吹暴力对付印尼华侨,于是除了我父亲独自留在占碑打理出口树胶的生意外,我的祖父母带领整个家族又回到了祖籍广东省,定居汕头市。


在汕头居住的三年间,我曾在汕头市区二中心上学(以潮州话教学),全家一直居住到1949年才回到新加坡。其时单独在印尼经管生意的父亲亟需人手,于是我祖父又再回到占碑帮忙打理生意。
 
启蒙老师父亲


我在九岁时就读新加坡端蒙小学,在1953年六十年代,新加坡学潮汹涌,我祖母把我们三兄弟一起送去一所教会英文学校读书。


就这样我再也没有机会念华文了,只好靠自修,买了一本《辞渊》,每天看,每天背,断断续续的自学了一点华文,没有上过正规的华文学校,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正因为如此,我1961年考人新加坡南洋美术专科学校(简称南洋美专)学画时,因为华文水平低,也没学过书法之类的,只能选择专攻西洋画,专心致志在西洋油画上下功夫研习。


在我小的时候,六、七岁的样子,就喜欢画小人书上的关羽,刘备等《三国演义》里的古装人物,可能是因为父亲很喜欢中国的书法和钢笔字,他自己也练,也写,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


平时经常跟我讲一些中国的历史和人物,所以我对中国的历史和古典小说一直都很感兴趣,在成人前就看过好几遍了。


我的父亲于1973年在印尼病逝,去世时才58岁,他是我的启蒙老师,以致于我以后走上了一条永不回头的艺术绘画道路。             
 
难忘三位恩师


在美专的3年学业中,有3位恩师的言传身教以及对艺术的执著和认真,对我今后的绘画生涯受益匪浅,并令我终生难忘。


第一位恩师张荔英老师,她身材娇小玲珑,丈夫是中国驻法国大使,后到新加坡教画。她奠定我扎实的绘画基础。


她告诉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就要从绘画的基本功开始练起,就不要怕苦,更不要怕穷,永不言悔的走进这条路。同时在这条路上别无所求,只求精神的富裕,不求物质。”


第二位恩师陈宗瑞老师,他非常勤奋,以1分天才,99分努力的方式,扎扎实实的进行艺术的研究,不屈不挠。


他要求我“先磨练技巧,后提升启发自己的思想,不怕困难的继续下去。”


第三位恩师南洋美专的林友发校长,他刚从英国回来时,我曾去过他的画室,被他的画作震撼,那种视觉和感官上的冲击,至今令我难忘。我认为以后的几年都没有人能超越他的心血之作。


我对自己的专业定位非常明确,虽然学的是西洋画,但我从不受形式的约束。我对国画(水墨)并不排斥,我只是试着让自己在打基础的时候,多接受、了解一些其它的绘画技巧,以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技法。


当时在美专上课时,我也曾在水墨画班学习过一段时间,对老师的教学法心里一直有看法。上课时老师熟练地画了一幅水墨(题材多是梅兰菊竹之类),就让学生开始临摹。这和西洋画对静物写生的学习方法大相径庭 。


那时同学们都没有看过梅花、兰花长得什么样子的,也没看到过画中所描写的山川河流(当时还没有风光记录图片可供参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临摹出来的画作僵硬、死板。


在美专的3年时间里,我用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苦练绘画的基本功,画了数不清的油彩速写,素描,常常画到深更半夜,平时也很少出去玩,女朋友也交得晚,结婚的时候已经34岁了。


早期的素描稿件,至今还保留着,它让我想起:年轻时的付出是多么的值得,扎实的素描功底,使我在今后的艺术道路上受用无穷。


美专毕业以后,我一直在寻找绘画的题材,经常一个人去马来西亚的东海岸,印尼的苏门达腊岛、爪哇岛和巴厘岛等多个地区写生作画,有时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住在附近肮脏、破旧的小旅馆里,吃着廉价的饭菜,每天画到昏天黑地。


我认为: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在成长的过程中,生活不能太优越,不能太顺利,要主动找苦吃。古人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艰苦的生活环境对我们来讲就是一种磨练,磨练你的毅力和方方面面,直到苦尽甘来。


我看现在艺术院的学生,生活都太优越,不懂得勤俭,不懂得尊重别人,都很自我。我听一个朋友讲:一个家庭如果有孩子是学艺术的,那他(她)的学费往往是正常学校的两倍,甚至更多,再加上平时写生、绘画的材料,去外面画室补课等费用,家庭经济负担还是蛮重的。 


所以我认为: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不管家庭条件多么优越,一定要记得:主动为自己找点苦吃。你有了这个过程,就多了一份人生的感悟,多了一份生活的经验,今后遇到困难也会比别人多一份坚强。


我看到现在好些年轻画家,只接受了几个月的美术训练,就到处开画展,就妄想在绘画上成名。我把这类画家称为“速食面画家”。其实一个人的成功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它是岁月的积淀;伴随着心灵的挣扎,迷茫,痛苦到觉醒的过程。


在我还很无知、年轻的时候,我庆幸有这3位恩师的教诲和指导,才使我不被误导,在艺术这条道路上坚持走了50年,今后还要走下去。不管他们现在在哪里,能否听到我的声音,我都要说一声:“恩师,谢谢!”
   
寻找艺术根基 


在这里我想引用美国美术史学家帕诺夫斯基说过的一段话:


“艺术作品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浮现出来的,是在一定的具体的文化环境中产生的。要理解和读懂一件艺术作品,就要重构当时的文化环境和社会生活背景。文化环境和社会生活就像艺术的根,而艺术创作则是水面上摇曳的浮萍。离开了根的支持,浮萍只能随风飘零直至最终的凋残。”


我认为,艺术的根就是艺术家立足、生存的保障。我们的艺术是建立在这样的根基上的。如果一个艺术家脱离自己民族文化的东西,去一味追求所谓的西方当代艺术,超前卫的艺术,抽象的艺术,他的作品又有谁看得懂呢?


我发现现在有很多年轻画家喜欢毕加索的风格,模仿他的画法,在画布上画一些很抽象的东西。但是他们不了解毕加索是接受过严格的绘画训练,有扎实的基本功和坚实的造型能力。


他一生中的画法和风格是经过6个时期的演变,最后才发展成为抽象主义。他是一个变化艺术手法的探求者,汲取印象派、后期印象派、野兽派的艺术手法改造为自己的风格——粗犷刚劲的个性,将各种手法融合贯通从而达到内部的统一与和谐,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在他一生中, 从来没有特定的老师,也没有特定的子弟,即便是在二十世纪活跃的画家,也没有一个人能将毕加索打开的前进道路完全迂回而过。


他说过:“当我们以忘我的精神去工作时,有时我们所作的事会自动地倾向我们,不必过分烦恼各种事情,因为它会很自然或偶然地来到你身边,我想死也会相同吧!”
这句话,我觉得很有哲理:当你付出时,不要去想回报,但有一天,它会自然而然来到你的身边。 


艺术这条路不好走,我的画风形成,是在摸索的阶段。我在学校学的是西洋画,我最喜欢的是印象派的画法,最崇拜的是法国印象派大师莫奈,因为印象派的理论和实践大部分都有他的推广。

 
他最擅长光与影的实验和表现技法,色彩的运用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尤其是到了晚年,他在自家的花园池塘里种植了大量的睡莲,睡莲成了他晚年绘画的主题。他在创作的同时,对光线的处理又作了各种尝试。他的一生创作颇丰,给后人留下了许多传世之作。 


2001年,我在巴黎奥赛美术馆看到他的《睡莲系列》很是震撼。以前我买过好几本大师的画册,当看到原作时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兴奋,终于能与大师面对面的进行心灵交流了。


看《睡莲系列》,我感觉到,画家的用意并非睡莲,它们只是陪衬,画家真正的兴趣旨在光线及氛围。时而,光线把色彩融化成一片朦胧,使人产生遐想;时而,所有的竖画都被一条条长长的光束从上到下垂直穿过。可以说他晚年画的《睡莲系列》,已经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


我喜欢印象派画法,但我并不模仿印象派,也从来没有临摹过一幅印象派的画作。
我崇尚的是印象派倡导的,走出画室,到户外去写生,去感受大自然中光与色的变化,以迅速的手法把握瞬间的印象,使画面出现不寻常的新鲜生动的感觉。这符合我一贯坚持的画风。


但印象派也有片面的一面:在他们看来,世界万物在阳光下一律是平等的。


雷诺阿就曾说过:“自然之中,决无贫贱之分。在阳光底下,破败的茅屋可以看成与宫殿一样,高贵的皇帝和穷困的乞丐是平等的。”这种艺术观念导致他们在创作中全力以赴地描绘“光”。


只重艺术的形式,忽视乃至否定艺术的内容。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照搬照抄印象派的一套理论。因为我认为:艺术的内容也是社会生活的反映,是跟人的活动、思想紧密相关的。


我们要传承的是印象派提倡的到自然界中,观察,感受光与色的瞬间变化;捕捉,描绘自然界的霎那景象,使一瞬成为永恒,定格在画布上的画风。这也是我最喜欢印象派的原因。


早年,南洋风对我也颇有影响。我会经常一个人驾着摩托车去东南亚一带写生,寻找作画的题材和灵感。我的绘画题材比较广泛,有风景、街景、人物、植物,油彩速写等。


一般画家不会画汽车,觉得庸俗,但我会画,不仅汽车,还有电单车、载货罗里等。《交通灯前》这幅画,是我运用西方艺术的技巧,写实的画出本地交通灯前的真实景象,很有当地的生活气息。我的作品都跟生活有关系,而且是底层的百姓生活。


有一次,我到东海岸渔村,看见3个马来小女孩挤坐在一起嬉戏,中间那个小女孩一直被左右两个女孩推挤,她那童趣的脸上,紧皱着眉头的表情,立刻吸引了我。我即时捕捉到这3个小女孩充满童趣,生动的脸部表情,画出了人见人爱的《3个小天使》。


我的画更贴近生活,是我与观众的桥梁。我通过画笔,把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展示给他们,让他们一起分享这份纯朴和快乐。


我认为:艺术最可贵的是真诚。有了真诚的心,再运用西洋的技巧,在画中融入中国的思想,传统的美德,真实的将心中的感觉表达出来,就会是一幅好画。


而好的题材,源自于生活,一个画家不能远离他最生活的群体和根基,脚踏实地是真——脚下的这一寸方土会让我们感觉踏实,踏实了才会安心作画。


现在我看到中国很多年轻的画家,从学校毕业时间不长,但每年要参加几十个,甚至更多的展览。一张简历表上写满了个人展,集体展的记录,这种参展的数字博弈,我是自叹不如。


因为我是到2005年5月,64岁时才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展出了以《巴黎风貌》为题材的50多幅印象派画作,其中3幅作品被新加坡电视台高层人士私人收藏。法国文化协会大使馆参赞,看了我的作品称赞说:“画出了欧洲的艺术风格。”


2006年10月,在马六甲我自己的画室,举办了第二次以《马来西亚风光》为题材的个人画展,展出了30多幅油画作品,部分展出作品被吉隆坡收藏家私人收藏。这就是我举办过的规模比较大的二次个展。


尽管这之前我已有了自己的画室,但我总觉得自己画的还不够好,还没有资格开画展。我总是在否定我自己,包括我的作品,经常是画了改,改了画,是凌晨,是半夜,还是人们在睡梦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最后还是被我自己否定掉,仍在角落里冬眠。


有时侯我会花很长时间来思考这幅画的题材内容,往往比完成一幅画的时间还要长。当灵感上来时,不管是什么时间,我都会拿起画笔一气呵成。就好像在写一首诗,胸中奔腾着情感的波涛,什么也阻挡不住。


我早期的画,注重光与影的变化,颜色比较明亮,鲜艳,这些作品大多数取材自东南亚,这些地区大多地处热带的临海国和岛国,呈高温多雨的气候,人们的皮肤比较幽黑,衣服颜色鲜艳,亮丽。那个时期的画作,带有明显的地方色彩和特征。


中期的画作,接触了欧洲、欧美的造型艺术,学习、研究了西方各个流派的绘画技巧和画风后,色彩运用大胆,自如,趋向古典;近期的画作,更注重写意。我最近完成的几幅《睡莲系列》,有一种非现实,半抽象而具神韵的意境。


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大师的作品,就是那种能够牵动、触动你心灵深处的,产生共鸣的,久久不能平息的,那份耐人寻味的意境。


就像我,每看一次凡.高的《星夜》,心灵就会为此震颤。我能够感受到他在作品中想要表达的思想。他的生命就如他作品中的星星,即孤傲又孤独,在幽蓝的夜空中独自放着光芒。好像预示着他短暂,悲剧的人生即将结束。


如果你能在欣赏一件艺术大师的作品之前,先去了解这个大师,了解他的思想和他所处的社会地位、背景,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读懂他的作品。


写到这里我要建言几句:多留一点时间给艺术家自己吧;写实的艺术不会终结;模仿,涂鸦也不会成为一种时尚艺术。
   
巴黎圆梦经历


以前经常会有人问我:“你常常一个人满世界跑,去写生,去旅行,不觉得孤独吗?”我回答他:“我喜欢孤独。”他觉得我是一个怪人,不好理解。


回顾一下我的经历,真的是和孤独联系在一起的。


1953:转入新加坡教会学校读书,华人很少很孤独。


1961-1963:在新加坡南洋美术专科学校西洋画系读书,因为整 天画画没有朋友。


1966:开始自己一个人做广告设计、室内装潢设计并接洽一些工程和业务。


1967-1969:这段时间专注于绘画,经常一个人驾摩托车去马来西东海岸,丁加奴等地区写生(几周),住在附近的小旅馆里 。 


1973:父亲病逝。


1980-1981:帮朋友到工地检查工程,发生事故,脊椎严重受伤瘫痪后在家养病半年。


1981:工伤痊愈后一个人回广东汕头老家并继续在长江以南旅游。


1987:在香港的事业失败,一个人孤独、彷徨生活了数月。


1996:一个人去中国旅游(这之前共去了10次左右)。


1997-1998:  住在印尼表弟家里,经常一人去雅加达和巴厘岛写生5月10日在印尼发生反华暴乱事件前3天,由表弟驾车绕过飞机场成功逃离,回到新加坡。


1992-1999:在印尼多个地区写生、卖画。


2001:在法国旅居, 同年去荷兰参观,写生。


2003:在马六甲开设画室,过着隐居的生活。


2004:前往美国研究绘画艺术。


2007-2014:受邀经常往返中国。


以上经历告诉我自己:做一个画家,首先要学会孤独,孤独可以使自己远离尘世和各种诱惑,孤独还可以使我按下心来专心作画。


2001年8月我应法国巴黎国际艺术城邀请,前往位于艺术城的南艺画室进修学习,以圆我的巴黎艺术之梦。


巴黎国际艺术城临塞纳河边,近玛丽亚桥,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从南艺画室底层木门出去,很容易找得到毕加索博物馆、卢浮宫、国家艺术品陈列馆、小皇宫、巴黎城市现代博物馆……走过塞纳河,可以找到奥赛博物馆、罗丹国家博物馆、吉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


总之,巴黎是一座充满了艺术氛围,充满幻想的令人魂牵梦绕的城市。不论是香榭丽舍大街,还是凯旋门;不论是卢浮宫,还是红磨坊,都值得人们去感受和收藏……


在我入住画室时,我领到了一张博物馆的免费参观卡。每天白天,我就徜徉在巴黎众多的博物馆、美术馆和画廊里,观赏艺术大师的原创作品,这对提高自己今后的绘画技能帮助很大。


日落时分,我就跑去欣赏:巴黎街道两旁米黄色的古典建筑物,在夕阳照射下所产生的,光与影的瞬息变化,每一个角度都可以欣赏到不同的景致和色彩变幻,如同置身梦幻一般,久久不愿离去…..


 晚上在画室,以巴黎的建筑,巴黎的街景,巴黎的咖啡馆,巴黎的时尚和巴黎的浪漫为取材,作画至凌晨。共完成了20多幅油画作品,有些来不及画,就先打个小稿(小画布40多幅)。有些小稿是用油彩画匆匆画在宣纸上的,生怕丢失这些在白天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和记忆。


 我的时间总是不够分配,每次路过著名的红磨坊,都没有进去观看表演。我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绘画了,因为巴黎有太多的题材等待我去创作。


11月,我的画室被安排在临塞纳河的一边,推窗可以依稀看到塞纳河上的游船来回穿梭。每天晚饭后我会去塞纳河边散步,因巴黎的白昼很长,很适合晚上散步。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塞纳河边多了一道风景:很多年轻人都在河边练素描、速写。


而这两年,欧、美的电脑绘画泛滥,抽象已把写实颠覆了。纯艺术不知何去何从。看到眼前的情景我感到欣喜:纯美术要回潮了,要重回起点,学院派会被再度崇尚。


而且我发现:凡是文明程度高的国家,对事物的敏感性也高,他们通常不会让自己走很长时间的弯路,这也是他们的经济总是走在世界前列的原因之一吧。


12月,我去了一趟荷兰,大部分时间是在阿姆斯特丹参观和写生。我参观了凡.高艺术馆,看到的第一幅画作就是久负盛名的《巴黎饭店》,这幅油画是用点画的手法画的,很有看头,远看近看都不同。


凡.高的人生短暂而悲惨,但他却在生命最后的十年里完成了将近800幅作品,可以说作画到了忘我、疯狂的地步,他是个多产的画家,这也是我最佩服的一点。


在2005年我举办的个展中,就有不少作品取材自荷兰,如《阿姆斯特丹运河系列》作品,是采用西洋画的油彩在宣纸上作画的技巧,一次性完成的。因为宣纸不像画布那么耐用,不可以反复修改的,这也是别人很难模仿我的技巧的关键之处.


顺便简述一下我的纸本油画创作过程:
由于我没有学过水墨画(但我对古代水墨画的六法却是很注意),我在多年的西洋画研习过程中,在速写方面下了一番功夫。由早期的写生、速写以至作油画时的草稿,累积了多年的经验。


我画了数不清的油彩速写,全是用纸张,后来这些油彩速写画得多了,有些颇有看头,就保留下来,进而开始尝试,用更具挑战性的国画宣纸来作画。


1981年我在香港观看了张大千先生晚年作品展(一年后张大千先生就去世了),那几幅泼彩在水墨画的创作,泼彩、色彩与墨参合,营造出神妙视觉效果,给我很大的震撼,同时也启发了我:纯粹水墨加上色彩创造了新的水墨画,我是否也可以把油画色彩以国画技巧画在宣纸上呢?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探索、尝试这种方法。没想到,这次旅居法国期间,艺术之城给了我灵感,我每天穿梭于巴黎的大街小巷,露天广场和公园,最常去的是杜丽乐公园。那里的景色非常迷人,秋天的阳光温和的照射在柔软的草坪上,有对对情侣依偎着,坐在那里窃窃私语……每天都有我拍不完的浪漫。


晚上回到画室,我凭借着白天色与影瞬息变化,在感官上留下的强烈印象,用西洋画的油彩在宣纸上画出了带有国画意境的纸本油画。


它的特点是:既有油画的色彩和立体感,又有水墨画的含蓄韵味在内。整幅画面给人的感觉是:轻松而不浮,明亮而不俗。我希望这是一个新的画种,能够给视觉艺术带来一股新的媒介,这也是我潜心研究20多年的最终目的。


在巴黎的旅居数月,成就了我创作的高峰。《晨读》、《巴黎的小巷》、《大皇宫》等作品,也成为了我自己的收藏。同时也完成了我多年的尝试和夙愿,创作了60多幅纸本油画作品。


在结束巴黎之旅前,我要感谢赋予我创作灵感的:


1、我所置身的这座充满艺术氛围、人文气息的美丽国度;


2、几百年文化、艺术底蕴的沉淀,再加上现代化城市的高度发展,旅游大国,令人向往;


3、对古老、古典建筑物和艺术珍品的保护措施上政府肯下本钱,才得以让后人了解、欣赏到前人留下的优秀建筑和传世佳作;从而提高了全民的艺术鉴赏和修养水平;


4、城市环境整洁、优美,人性化的服务设施随处可见,值得人们去感受和体验。
以上所有这些亮点,组成了一首巴黎城市交响乐,让每个人陶醉其中。


 
艺术十字路口 


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种真正的中国文化和元素来作为我创作的素材。从中国刚改革开放的1981年到2006年这段时间里,我一共去过中国10几次,回祖籍广东汕头几次,其它时间就在长江以南旅游,但一直找不到创作的题材和灵感。


一方面,我长期生活在新加坡,而中国改革开放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也不是在一、两天里面完成的,它是在人们的社会实践、生产劳动中,思想意识里慢慢认识、转变,自然而然中发生的变化,是一个连贯的过程。


而我作为一个游客,所到之处看到的现象令人匪夷所思:人们穿着睡衣逛街、买菜,公交车上为争抢座位出口相骂,随地吐痰仍纸屑,公共场所大声喧哗等;这些留给我的不是美好的记忆,而是一种负面的印象;另一方面,我还喜欢比较。


我去过东南亚一带,去过欧洲几个国家以及美国,尤其是旅居法国巴黎的日子。我的大部分画作取材是在这些国家。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有自己民族的文化,并通过很多媒介展示出来,让世人去了解或欣赏或接受。


我想,中国也是一个文明大国,有着五千年的璀璨文化和历史,作为每一个炎黄子孙有责任传承,而不是摒弃。我是一个画家,我所做的就是用一颗真诚的心,把我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世上一切真、善、美的东西,好好的用画笔表达出来。


2006年11月我与新加坡的8位艺术界同仁,受邀前往中国参加:“上海第十届艺术博览会”,展出自创的“纸本油画系列”作品10余幅。当时的中国艺术品市场还不是很活跃,展会上还有些看头,四、五十年代出生的画家占展会参展的主流,参观的人也不少,但成交量不大。


展会期间我们每天赶出赶进,展区附近也没有什么大的服务商铺,很不方便。展会结束后打包托运,也没有时间在上海逗留,就匆匆回到新加坡,总觉得心中有所缺。毕竟祖籍是在广东汕头,身上流淌着炎黄子孙的血,对中国的情结始终割舍不下。


 2007年4月,我应中国一家画廊邀请,前往上海商榷代理事宜。当时住在福州路上的一家小旅馆里,也是应新加坡朋友的介绍前去入住的。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穿过福州路,来到了上海最繁华的街区,素有“中华商业第一街”之誉的南京路步行街。


当晚步行街非常热闹,马路不宽但很长,笔直走下去可以到达外滩,两边有时尚的店铺,熙熙攘攘的人流,可爱的观光小火车,还有几幢欧式的建筑物,比如像永安百货公司、东亚饭店等,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交替闪烁,耳旁还不时传来萨克斯管吹奏的邓丽君歌曲,朦朦胧胧之中依稀还能找回一点老上海的痕迹……我的心被触动了。


回到旅馆后,马上将步行街上感受到的夜上海生活气息,繁华热闹的街景和霓虹灯交替闪烁的霎那变化,定格在画布上。经过几个晚上的通宵达旦,终于完成了两幅《南京路步行街夜景系列》油画作品。


在画廊展示期间,有两位外国游客看到后非常喜欢,要出15万人民币收购。但这是我到上海后的首次创作作品,我舍不得出售,便拒绝了他们。


在以后的时间里,我来往上海的机会更多了,慢慢地学会了适应,包容和理解。 其实任何一个城市都不会像人们期望中的那样十全十美。我觉得一个城市最重要的不是它的硬件设施,而是它的全体公民的整体素质的差异。这跟一个社会的文化背景、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上海大都市不缺硬件,以我观察最缺的还是人的整体素质,文化艺术修养水平。 


我在中国的这几年,参观了不少美术馆、画展、画廊和莫干山等艺术区、艺术街。最近的一次是去上海红坊国际文化艺术社区,总体感觉这里的艺术含金量和媒体所报道的有所差距。


我看到很多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似曾相识”。明显受到欧美当代艺术的影响,有些作品都能看到来源,完全没有融入中国的思想,也没有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观赏者无法与画家进行心灵交流。而绘画本应是艺术家心灵的闪电,心灵的告白。一幅好的艺术作品是没有国界的,它是全人类的共同财富。   


纵观世界艺术史,人类一直有追逐艺术的天性。今天所拥有的许多哲学、科学、文学、艺术等方面的知识,也都有源头可寻。


从最早的埃及艺术,到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巴比伦、印度、爱琴海、欧亚,这些地方的艺术随着社会背景和文化环境,依次出现、并趋成熟。尤其是古希腊艺术,它是欧洲文明的摇篮。


在经历了“荷马时期”、“古风时期”、“古典时期”,进入中世纪后,绘画作品多了起来(之前是原古瓶画或壁画),取材大多于圣经,但人物表情呆板。


后来随着文艺复兴的到来,这种风格发生了巨大变化,在人文主义思潮的影响下,绘画作品已不再是宗教神学的奴仆,在题材选用上开始描绘世俗的人和人的现实生活,即使是宗教神话题材,也注入了人性和人的思想感情,在表现手法上提倡面向自然,以造化为师。


诞生了像米西诺、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提香等一批富有创新思想,作品“个性化”的绘画大师,从而将绘画艺术推向了高潮。


由此可见,人类在追逐艺术的同时,也创建了千姿百态的艺术风格和流派。我们对于西方艺术的认识有一个误区:以为它是最好的,是引领潮流的,所以就盲目效仿。


其实这世界上没有最好的,也没有最坏的。任何艺术流派和艺术风格的形成都和当时的社会背景及文化生活环境紧密相关,各国都有自己的民族文化和艺术特色。
记得2004年,我到纽约、波士顿和华盛顿学习参观,发现欧美的造型艺术发展已经来到一个不知何去何从的十字路口,再加上电脑绘画的出现、冲击,使许多画家乱了方寸,迷失了自己。


 在巴黎我看到经过抽象绘画洗礼的画家又想吃回头草,进入写实的绘画世界,却又苦于基本功不足,令他们进退两难。而现在很多美术学院中极力推广的电脑绘画,距离创作真正艺术作品的路程就更远了。


我认为:在无所适从的当儿,画界应返朴归真,重回起点,严格培育新人。


我对新进画家的建言:

1. 在艺术的道路上,永远走自己的路,不要拾人牙惠;

2. 不受西方艺术潮流所误导方向,对艺术的真诚才是画家真正的本色;

3. 在艺术的浩瀚里,不断地汲取营养,充实自己,提高自身文化和艺术修养水平;

4. 多化一点时间来研究绘画的技巧 ,练好扎实的素描基础,建立自己的绘画风格。

 

谢谢你
 

我一生最感谢的人是我的太太。没有她的支持,没有她那么细心地照顾妈妈和孩子们,没有她坚定的相信我在艺术的才华,我也不可能这么放纵, 这么放心, 追逐我的艺术梦想。

 

从我们那天在维多利亚剧院的画展相见,你就跟我的画笔分不开。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